直播里的那聲嘆息

屏幕右下角的計時器無情地跳向第93分鐘。這是中日足球比賽直播最煎熬的時刻——我們守了幾乎整場，0:0的比分像一根繃到極限的弦。解說員的聲音因緊張而干澀：“最后時刻了，一定要守住……”

就在此刻，對方10號球員在三十米外起腳。球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，越過人墻，在守門員指尖與橫梁之間那道唯一的、魔鬼般的縫隙里，鉆了進去。整個直播間霎時寂靜，只剩下客隊球迷遙遠的歡呼，像潮水般透過麥克風(fēng)涌來。

我閉上眼，腦海里浮現(xiàn)的不是剛才的進球，而是三十分鐘前，我方前鋒那次單刀。同樣的直播畫面，他帶球突入禁區(qū)，起腳——球重重砸在立柱上，那聲悶響至今回蕩在我耳膜。一次門柱，一次任意球，這就是足球，也是人生最殘酷的寓言：你握住了九十三分鐘的可能，而命運只需要一分鐘，就能改寫全部劇本。

終場哨響。我關(guān)掉直播，黑暗的屏幕上倒映出自己平靜的臉。沒有憤怒，只有深深的疲憊。我們又一次倒在了終點線前，像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，每一次接近山頂，都眼睜睜看著巨石滾落?？善婀值氖?，那股支撐他次日繼續(xù)推石的力量，我似乎也感受到了。那是一種比勝負(fù)更深沉的東西：是明知可能徒勞，仍要全力奔跑的倔強；是即使一千次被擊倒，第一千零一次依然選擇站在這里的勇氣。

窗外夜色已深。下一次中日足球比賽直播，我大概還是會準(zhǔn)時打開。因為我知道，那綠茵場上滾動的，從來不只是皮球，更是一個民族永不彎曲的脊梁。而那聲遺憾的嘆息，終將化作下次戰(zhàn)斗前，最深長的呼吸。